侯仙儿生得不算美，但一双眼睛生得颇为勾人，眼尾上翘，含情脉脉。她水波涟涟地看着季庭礼。季庭礼没有接玉坠：“此物贵重，某不敢受。”在旁边的薛震听了季庭礼的反应，颇为意外地看了一眼。这侯仙儿对季庭礼像是有些女儿家的心思，按季庭礼之前果断出手救人的样子，他应该会收下才对。侯仙儿脸上稍显失落。离开驿站的路上，霜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侯仙儿的脸色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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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还没等侯仙儿的心跳平复，她就被季庭礼从马上放了下来。
　　“带这位小娘子去后面休息。”
　　季庭礼吩咐两人扶走侯仙儿，自己带十来个人去制服剩下的盗匪。
　　侯仙儿被安排去后面的马车上休息。
　　马车是用来押货的，外边并无遮挡，堪堪容身。
　　侯仙儿虽嫌弃，但此时也没别的选择。
　　她望着远处季庭礼矫健的身手出神，直到一道声音响起：
　　“这位娘子，方才听你自称侯尚书之女？你可有凭证？”
　　薛震骑着马在旁边，虽和侯仙儿说话，目光却只看前方。
　　侯仙儿不悦，想呵斥对方算个什么东西，敢和她这样说话。
　　可她一转头，话就卡在喉间：
　　“薛……薛郎君？你不认识我？我是侯家三娘。”
　　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薛震。
　　以前随父母去宫宴，见过薛震几次，但并无交流。
　　薛震闻此言，侧眸扫了蓬头垢面的侯仙儿一眼：
　　“娘子如此尊容，某不识得。”
　　侯仙儿：……
　　她扯出脖子上的挂绳，一块暖白的玉佛被勾出来。
　　“此为高昌国进贡之玉，宫中匠人雕成玉像，前年宫宴皇后赐我此tຊ玉。”
　　玉佛小巧精致，佛像栩栩如生。
　　薛震时常出入宫中，印象中确有皇后赐玉于贵女之事。
　　“我外祖母前些日子病中，我代母亲回外祖家探望，眼下要返回长安，谁知在路上遇到盗匪。”
　　侯仙儿怕薛震不信，解释着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处。
　　另一边，季庭礼已经将乱局平定。
　　“季中侯，盗匪共二十人，死了十四个，四个活口，还有两个逃了。”
　　手下清点过后，向季庭礼禀报。
　　“将四个活口带上，交给当地官府，看些人的身手，不似普通盗匪。”
　　季庭礼敛眉，走回车队，
　　“侯小娘子可受了伤？”
　　“并无，”侯仙儿低头，红着脸看自己的裙角，“多谢季中侯出手相救。”
　　“侯小娘子言重了。”季庭礼目光落在侯仙儿的玉坠上，不知在思忖什么。
　　薛震淡淡开口：“侯小娘子要庆幸家仆忠心，护主至死，否则季中侯也无能为力。”
　　季庭礼见薛震确认了侯仙儿的身份，不再多疑：
　　“离最近的定城县还有约莫一个时辰的路程。”
　　季庭礼一行人将侯家人送去了定城县。
　　路上，侯仙儿咬唇，想着薛震方才的话。
　　像耳朵里进了只蚊子苍蝇似的不舒服。
　　家仆护卫都忠心，护着她到死，也没让她伤着一点。
　　可这又如何？
　　这些人的命就是这样，护她是理所应当的。
　　有什么好庆幸的，都是这些护卫无用，连盗匪都打不过。
　　盗匪下手狠辣，跟着侯仙儿的护卫只余两个活着，且受了重伤。
　　马车底下还捞出了侯仙儿的贴身侍女霜儿。
　　霜儿与侯仙儿一同坐在简陋的马车上。
　　她头上一大块红肿的痕迹，小腿受了伤，哭着道：
　　“婢子无用，没护好三娘。”
　　侯仙儿语气中大有慈悲之意：
　　“算了，不追究你，来给我梳发。”
　　“是，多谢三娘。”霜儿拖着伤口翻开的小腿跪在侯仙儿身后，感激涕零，“三娘宅心仁厚。”
　　马车颠簸。
　　霜儿的手却很稳，将侯仙儿散下的头发一缕缕拢好，重新梳成发髻。
　　风雪渐渐停了。
　　日光从云层里刺出，照得侯仙儿高耸的发髻光亮顺滑。
　　很美。
　　霜儿小腿上滴下的血被日光照得亮红，一颗一颗圆润的血珠子滚落在地上。
　　很美。
　　侯仙儿恼道：“这身衣裙毁了。”
　　霜儿忍痛笑着安慰：“三娘怎样都美。”
　　…………
　　天色已晚。
　　大家今晚便在当地驿站落脚。
　　接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定城县令带着夫人来将侯仙儿接过府，并且已经派人送信给长安侯家。
　　侯仙儿只需在此等待侯家人来接应即可。
　　侯仙儿本就嫌弃驿站条件简陋，打算去县令府上歇着。
　　但临走前，她望了一眼季庭礼，将脖子上的玉坠取下来：
　　“季中侯救我于危难，此份恩情实不敢忘。待季中侯从越州返京，可带此玉坠来侯家，我阿耶定有重谢。”
　　侯仙儿生得不算美，但一双眼睛生得颇为勾人，眼尾上翘，含情脉脉。
　　她水波涟涟地看着季庭礼。
　　季庭礼没有接玉坠：“此物贵重，某不敢受。”
　　在旁边的薛震听了季庭礼的反应，颇为意外地看了一眼。
　　这侯仙儿对季庭礼像是有些女儿家的心思，按季庭礼之前果断出手救人的样子，他应该会收下才对。
　　侯仙儿脸上稍显失落。
　　离开驿站的路上，霜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侯仙儿的脸色：
　　“三娘，那季中侯看来真是个君子。若是收了玉坠，恐怕会惹来闲话，坏了小娘子的声誉。”
　　侯仙儿嘴角弯了弯：
　　“这人看着冷，心思倒是细。回京后，我定要让阿耶查查此人。”
　　…………
　　越州的雪子早就停了。
　　霜雪散去，天气转暖。
　　会稽处处洋溢着过年的喜庆。
　　前段日子，僚人作乱弄得大家人心惶惶。
　　不少人家的女眷连出门置办年货都不敢了。
　　那些僚人阴险狡猾，居然在被押解的路上趁机逃跑了。
　　好在王县令英明，还派人暗中跟着逃跑的僚人，没想到竟顺藤摸瓜，将他们藏在会稽的余党给挖了出来。
　　再说那僚人余党藏身之处，就更让人意外了。
　　就在城西的猪肉铺和城北的米店。
　　“娘子，婢子去过那家猪肉铺好多回呢!” 盼儿跟虞念秋讲起外面这些传闻时，心有余悸，“还好王明府派人将他们一锅端了，我们才能安心过个好年。”
　　“王明府年事虽高，没想到做事如此果断。”
　　虞念秋嘴上夸赞着王县令，眼睛盯着手里拟好的礼单。
　　她将族中远近亲疏排了个遍，哪家该送年礼，送哪些全都列下来了，之后让家仆照着单子送去。
　　“九爷去岁说我们家泡的椒柏酒好喝，今年给他多送一坛。”
　　“姑母家的表弟来年要开蒙了，加一套笔墨送去。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“子瑕阿兄那……”
　　虞念秋有些把不准了。
　　裴怀瑾今年在会稽过年，她定然要送些东西聊表心意。
　　若是送裴夫人，虞念秋还有些主意，送裴怀瑾的话，虞念秋一时想不到送什么好。
　　文房四宝，虞念秋能买到的定然不如裴怀瑾自己用的。
　　衣料锦缎，裴怀瑾更是不缺。
　　盼儿：“娘子以往不是送过裴三郎年礼吗？有何把不准的？”
　　虞念秋小时候过年也给裴怀瑾送礼。
　　送的时候全凭兴致喜好。
　　她画的小松鼠、串成环的彩珠、歪脑袋的绢人……
　　虞念秋想起来就觉得一头黑线：“那是以前不知事时送的。”
　　盼儿：“可婢子记得，裴三郎每次收礼都夸娘子送的好。”
　　虞念秋：“那是他小时候傻。”
　　盼儿眼睛一亮：“娘子，前两日婢子在街上碰到了飞白，他诉苦说裴三郎今年独自在会稽凄冷过年，不如娘子邀裴三郎来一同过年？”
　　虞念秋心中微动，指尖的笔转了转：“子瑕阿兄未必愿意。”
　　“阿姊，送个帖子去问问便知。”
　　虞子方从外面进来了，正巧听到二人商量请裴怀瑾来家中,
　　“或者，我可以上门拜访，当面问问阿兄。”
　　提到裴怀瑾，虞子方比谁都激动。
　　他都快一个月没见到自己的精神榜样了。
　　虞念秋还是有些犹豫：“但……”
　　“娘子，小郎君，有人送年礼来了，好多好多，从长安来的。”莲蓬从外院小跑过来，吃惊地用双手比划着“好多”。
　　虞念秋披上盼儿递来的披风：“哪家送的？”
　　“长安裴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