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眯起凤眸，紧紧盯着顾绍轩，似乎是想要看出，他有没有在说谎。可顾绍轩坦坦荡荡。凌莞嫣的气场一瞬沉了下去，指尖的扳指“咯吱”作响：“本王以前怎么不知，你竟这样大方？”以前不大方，当然是因为爱会让人生出独占欲。现在大方，当然是因为不爱了。顾绍轩扯了扯唇，一幅乖顺至极的模样：“如姑姑所言，明喆与姑姑并无私情，那我还有什么好介意的？”凌莞嫣一噎，抿着红唇许久，才开口：“三锭金，本王取来给你便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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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纵然凌莞嫣喜形不露于色，此刻也瞳孔震颤，难掩惊讶。
　　她眯起凤眸，紧紧盯着顾绍轩，似乎是想要看出，他有没有在说谎。
　　可顾绍轩坦坦荡荡。
　　凌莞嫣的气场一瞬沉了下去，指尖的扳指“咯吱”作响：“本王以前怎么不知，你竟这样大方？”
　　以前不大方，当然是因为爱会让人生出独占欲。
　　现在大方，当然是因为不爱了。
　　顾绍轩扯了扯唇，一幅乖顺至极的模样：“如姑姑所言，明喆与姑姑并无私情，那我还有什么好介意的？”
　　凌莞嫣一噎，抿着红唇许久，才开口：“三锭金，本王取来给你便是。”
　　她朝着暗处拂袖，隐匿在暗处的护卫凌一立即得令。
　　不过一刻钟，凌一便取来了三锭金。
　　接过金锭时，顾绍轩心口有过一瞬的沉闷。
　　毕竟，拿到这最后三枚金锭，就意味着他与凌莞嫣的夫妻情谊彻底断了。
　　他摩挲着这三枚金锭，红了眼朝凌莞嫣行了个晚辈礼。
　　“多谢姑姑。”
　　上次他这样行礼，还是在十多年前。
　　凌莞嫣被他的生疏刺到，拂袖起身准备离去。
　　到书房门口时，才仿佛想起什么似得。
　　“曾经你与本王说，如若本王令你伤心难过，便予你一锭金，待凑满一百锭时，你便会永远离开本王。”
　　“不知此刻，本王给你多少锭了？”
　　一百锭金，一万两，已经足够买下全军一整个冬的粮草。
　　顾绍轩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，随口说了个数：“九十五个罢。”
　　听到这个数字，凌莞嫣紧绷的背脊似乎放松不少。
　　她背对顾绍轩，点了点头：“剩下五个金锭，本王不会再让你伤心了。”
　　说完，凌莞嫣才缓缓踏入风雪。1
　　她似乎从没想过，她与顾绍轩之间，早就已经走到了终点。
　　而等到凌莞嫣的背影，彻底被风雪吞没。
　　顾绍轩才对着这无边的夜色，轻轻说了句：“可是姑姑，我已经彻底放下，再也不会被你伤到了。”
　　当夜，顾绍轩将那封和离书放在桌上后，就回了将军府。
　　他回府时，已是深夜。
　　本想轻手轻脚，不惊动四姐休息。
　　结果刚进祠堂，就听顾芷柔的声音从后面传来。
　　“和摄政王说清楚了？什么时候出发？”
　　顾绍轩身形微僵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。
　　顾芷柔握着轮椅的手用力到泛白：“总不能是明天……”
　　“今晚。”
　　顾绍轩颤声打断她的话，朝着暗处招了招手。
　　当即就有暗卫，恭敬呈上一个木盒。
　　在顾芷柔震惊的眼神中，顾绍轩将盒子打开，拿出刻着自己名字的灵牌，与他逝去父兄的牌位摆在一起。
　　“四姐，此次出征，我已是抱着不胜不归、和必死的决心。”
　　“这牌位是我亲手所刻，只等我顾绍轩马革裹尸后，留由四姐祭奠吧。”
　　他的语气淡然，实则嗓音沙哑。
　　顾芷柔平日看着平静无波，此刻也满眼猩红，对着祖宗牌位祈求。
　　“芷柔如今别无所求，但求小弟绍轩平安……”
　　顾绍轩忍着哽咽，开口走过去半跪在她身边：“四姐放心，无论如何，我都会尽力活下去，你也答应我，一定要等我回来，好吗？”
　　良久，头顶才响起顾芷柔略微颤抖的应答：“……好。”
　　顾芷柔因腿疾常年缠绵病榻，与顾绍轩多聊了一会便有些精力不济。
　　顾绍轩推她回房睡下，才重新回到祠堂。
　　上一次，他是怀着必死的决心祭拜自己。
　　这一次，他则是最后再见逝去的父兄一面。
　　顾绍轩虔诚而郑重地上完香，对着供桌上林立的牌位深深叩首三拜，才毅然转身离去。
　　天色将明，寒雪簌簌。
　　顾绍轩到皇城内，点了三千神武军将士，与京郊三万玄甲军一同出征。
　　帅旗之下，顾绍轩身披银甲红袍，手中银枪寒光肃杀，声音穿透风雪：“将士们，此战艰险，吾等俱不畏死，誓以吾血捍卫山河！”
　　三军将士齐声应喝：“誓以吾血，捍卫山河！”
　　肃杀之气直震云霄！
　　顾绍轩戴上面具，领军策马行进，旗帜猎猎，擂鼓震天。
　　行军至交叉街口时，另一道锣鼓声由远及近，顾绍轩看见凌莞嫣的大婚队伍缓缓行过。
　　才知原来她与顾明喆的婚事，也在今天。
　　只见白马上，凌莞嫣一身绛红嫁衣，清冷绝美。
　　那双冰封的冷眸此刻缱绻万千，而她身后，是为嫁顾明喆铺下的十里红妆。
　　沿途百姓，观礼者不知何几。
　　那青面獠牙的面具之下的顾绍轩，未有停留，策马领兵从另一街道继续前行。
　　当他与凌莞嫣的马匹隔着一条街擦肩而过而过时，过往记忆竟莫名一一浮现。
　　八岁那年，将军府满门出征，凌莞嫣牵起他的手，跟他说，他有家。
　　十八岁那年，父母兄长皆战死沙场，凌莞嫣帮他扶灵柩，送家人下葬。
　　二十三岁那年，他为凌莞嫣挡刀，凌莞嫣在三军阵前，许诺非他不嫁，永不变心……
　　昔日种种，皆如云烟葬于风雪。
　　未来，愿她凌莞嫣此生子孙满堂，得偿所愿。
　　而他顾绍轩，注定将为胤国流尽最后一滴血。
　　城门大开——
　　旌旗昭昭遮天蔽日，顾绍轩策马出城，再未回首。